菲儿

【靖蔺】谁忍相思不相见(七)

去年春恨:

【靖蔺】谁忍相思不相见(七)
看到蔺少阁主缓缓走出别苑,守在殿外的蒙挚差点没认出他来了。
闲云野鹤,轩然霞举的一个人,如今连好好站着似乎都做不到。就像从内部被彻底摧毁一般,只剩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。
眼看再走几步就要栽倒下来,蒙挚忍不住上前一把扶住对方。
从这个人身上弥散出的气息,到领口前襟遮掩不住的绯红痕迹,都明显昭示着刚刚曾经发生过什么,可死灰般的面色,却不见一丝翻云覆雨后的旖旎。
“景…陛下他现在已经没事了。”看出了蒙挚沉默背后的尴尬,也明白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什么,蔺晨用嘶哑得变了调的嗓音解释了一句。
“你呢?”良久之后,蒙挚以最简单的语句,传达了最朴实的关心。
“我?”蔺晨自嘲地笑了起来,想着应该尽快离开这里,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,不得不凭靠着对方暂时缓一口气,“一时半会儿死不了。只要离开宫城,自然有琅琊阁的人接应我。”
“可你这样出得去吗!”
“难道还有谁会阻拦我不成?”看到对方急得涨红了脸,蔺晨故意摆出轻松玩笑的态度。
事到如今,就算只是后宫,也不是没人会要你的命。蒙挚虽然粗线条,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,他忍住这句话头,换作不容对方拒绝的语气:“你这样子根本连宫门都走不到。我安排禁军送你出去。”
“谢了,蒙大统领。”蔺晨便不再坚持,“还得麻烦你两件事:第一,等我走后,把陛下身上那支银簪收回来,或毁了或扔了,总之别让任何人发现。第二…”
这样说着,他不着痕迹地捏住对方的手,将一卷薄纸藏进蒙挚掌心:“把这个交给太后。”
“太…”蒙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。
蔺晨轻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我知道不容易,但请你务必办到。”
“这是什么?”
“你只管交给太后就行,她是聪明人,一看必然明白。如果追问起来,你只要说:早已万事俱备了。”
说完这番话,他挣脱对方的扶持向前走去,脚步虽虚浮,却毫不迟疑。
很想追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,蒙挚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,半晌只说了一句:“你接下来要去哪里,以后…还能再见吗?”
蔺晨的背影滞住了。抬起头,他眺望着天边的残月,晨风吹来萧然长叹:“风月无边,即我归处。有缘自会相见…”

七夕之夜,静太后座前,萧景琰有些不满地瞥了青烟袅袅的香炉一眼。
大梁皇帝晨昏定省的时候,静太后宫里照例焚着这样的熏香。
虽然不太喜欢那个味道,无奈母亲中意,他也不便多言。
然而萧景琰不知道,这大半年来,只有他驾临的时候,这炉香才会点燃。
香方便是当时蔺晨托蒙挚交给静太后的,香铭是“孟婆汤”。
这偌大的后宫从来都没有秘密。蔺晨实行四水之术时,太后皇后一干人等便已知悉。精通医道的静太后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法子,也知道他们两人要承担的风险,可情势危急,再没用更好的选择了。最后也是她消除了皇后等人的疑虑。
而具体如何洗髓换蛊,守在殿外的蒙挚虽不太清楚,后宫却早已通过近殿伺候的内官女侍知道了详情。
诸人心中,说没有五味杂陈,那是不可能的。
所以一看见“孟婆汤”的方子,静太后便懂了。当时她追问蒙挚:“琅琊阁的那个孩子,还说了什么吗?”
“他说已万事俱备。”蒙挚如实回答。
“知道了,你出去吧。”静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孟婆汤,顾名思义便是让人遗忘的香方,可它并非万能的——对于一般人而言只是普通熏香,唯有在两个啮血为盟的人之间,它才有效。
品尝过彼此的鲜血,才会在香烟中忘记对方的存在。
而或多或少,萧景琰和蔺晨都啜饮过对方奔流的生命,犹如最烈的酒,一碰便至酩酊,从此再不会有别的沉醉。
所以他必须让他忘记自己。
彻底的,完全的。
因为自己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活下来。因此萧景琰会面对什么,蔺晨感同身受。
必须切断回忆的线索,关上往事的门扉,抹去背影的痕迹,让未说出口的深情缱绻一笔勾销。
只要自己记得就行了,自己会铭记这段纠结与痴缠,或流连世间,或带进坟墓。
而对方尽可以忘却,只管忘却。
“可惜了…琅琊阁的,那是个好孩子。”某天静太后无意间喟叹,深宫寂寞的皇后柳氏当即委婉地表达了不满。
太后既没有愠怒,也没有宽慰,只是突然提起了当年为誉王殉死的王妃,随口问道:“你做得到吗?”
柳后愣了愣,先软语提醒话题不祥不该有此设问,随即是一番滴水不漏的套话,最后补充了一句:“只是太子…尚且年幼。”
静太后笑了,夸奖皇后诚实而识大体。
帝王家恩深情浅,萧景琰和柳氏这段姻缘本也是出于权衡和考量。这个儿媳,她当年果然没有选错。
但有些事情,还是该让她明白的。静太后凝视着对方的眼睛,沉静地说道:“可为了景琰,琅琊阁的孩子,只怕是永远回不来了。”
柳氏一下子愣住了,眼中瞬间闪过不易觉察的落寞神色。她轻轻点了点头:“儿臣明白。所以陛下绝不会在后宫听到有关这件事情的任何蛛丝马迹。”
露出体谅的笑容,静太后按住柳后的手背,轻轻拍了拍。

已经是开始焚孟婆汤之后的第三个七夕了。
笼罩在遗忘的香气里,萧景琰自太后座前立起,信步走到殿门口,怅惘地眺望着耿耿星河,迢迢牛女。
“怎么了,景琰?”太后看他神色不同往常,便慈祥地发问。
“没什么,母亲。”私下里还是保持着这样的称呼,萧景琰单手扶着格子门,并没有回过头。
“你是有什么心事吗?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?”无论过去多少年,静太后的宽慰永远那么柔和。
良久后,萧景琰斟酌着词句回答道:“母亲,我…好像在想一个人。”
“想一个人…”静太后有些庆幸此刻儿子背对着自己,所以不会觉察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动摇,“那是小殊吧。”
“我想小殊,自己是知道的。”萧景琰缓缓回过头来,“可那个人是谁,我不知道…”
“这是什么话。”静太后露出小小的嗔怪之色,好像面前的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一样,“朝事辛苦,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。七夕佳节,只管待在在母亲这里算什么?去陪陪皇后和太子吧。”
“我昨日刚去过。”
“沈宸妃也差人来过,小祁王渐渐会说话了,可爱的很,不妨去看看他散散心?”
“可孩儿只想在这里陪着母亲。”
还是当年皇七子的腔调。静太后一时也不忍再多说什么。于是吩咐侍女秉烛添香。
“七夕之后,便是中元了…”沉默了片刻,太后试探着开口了,“这次紫霄宫打醮禳灾,你…”
“中元我都是要去昆明池水殿的。”萧景琰很自然地答道。
一直如此。
萧景琰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。可夏日最后的清朗圆月,与昆明池上的万盏莲灯,还有中夜升腾绽放的璀璨烟火,仿佛都在对他诉说着一个远去的故梦。
所以这一夜他必须去那里。哪怕毫无缘由,哪怕独坐终宵,被梦的碎片环绕着却永远捕捉不到,也非去不可。
“都三年了,还去那里干什么呢!”这一刻,静太后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,又在儿子不解的询问眼神里微笑起来,“毕竟水殿寒气重,对身体不好啊。”
“昆明夜月光如练。”萧景琰微微抬起头,清澄的眼睛里突然弥漫起一阵雾气,“我只是想看看那里的月亮。”

毕竟不能耽误太后休息,萧景琰返回寝宫的时候,凉月正在西沉。
忽然兴起,他便召来蒙挚值守陪从,独自登上视野开阔的前殿。眼前山河静默,星斗阑干。
手扶白玉雕栏,遥望着属于自己的国土,一眼无法穷尽的广阔无垠,应有尽有,却似乎又欠缺了什么。。
微不足道到几乎无法觉察的欠缺,却在萧景琰心头侵蚀出一个巨大的裂隙,每当思绪的风飘荡往还之时,总会共鸣出呜咽般的声音。
“陛下,陛下你怎么了?”
直到蒙挚惊愕的呼声响起,萧景琰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已泪痕满面。
并不去擦拭,他缓缓朝对方转过头来: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我想我一定是疯了…”
“陛下…”
颤抖着举起手按住胸膛,萧景琰艰难地摇着头:“这里有一个人,我不知道那是谁,可我知道这个人就在那里…”
“也…也许是小殊吧…”看着永远渊渟岳峙的人失控的样子,蒙挚的回答里有一丝勉强和慌乱的破绽。
“蒙卿,你到底明白,还是不明白!”萧景琰猛地转过头,逼视着他的禁军统领,眼泪映得目光更加锐利灼热,“回答我之前,你最好想清楚!”
蒙挚顿时愣住了。这位大梁第一高手,感觉到比生死对决更刺骨的威压。思虑再三,他终于从怀里取出一支银短簪:“这是那日在别苑,从陛下你身上掉下来的。再多的臣也不知道了…”
怎么看都是一支男簪。
萧景琰虽然不解其意,却还是接了过来。
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。先于意识,甚至先于情绪。令人困惑的本能反应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自制力,摆了摆手让蒙挚退到远处。随即握紧那来历不明的短簪,于风露之中独自饮泣。
“你是谁?你到底是谁?”
这个回想不起,却又遗忘不掉的人,究竟是谁。
说了谎的蒙挚到底有些心虚,尤其当他听到夜风依稀送来哽咽之声。
-tbc-
我觉得阁主还是挺美的,这是粉丝滤镜吗…
琰琰绝对是美的!
年龄的话应该是苏兄大于琰琰大于鸽主吧,那小鸽子伏在苏兄腿上听故事的画面还是很萌的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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